那一代外省人終身痛恨的對象,卻也照見了我們的不堪與無知 ... | 李律父親

那一代外省人終身痛恨的對象,卻也照見了我們的不堪與無知. 作者李律. 2020-08-​03. 李登輝將一個高壓統治40年的集權國家,逐步轉變成一個穩健民主的國家。

政治那一代外省人終身痛恨的對象,卻也照見了我們的不堪與無知作者李律2020-08-03李登輝將一個高壓統治40年的集權國家,逐步轉變成一個穩健民主的國家。

圖片來源:天下資料,陳之俊攝。

已成功複製連結前幾天錄音完從電台返家的時候,看見路旁的家具行,幾個人圍在電視旁邊,我下意識知道有大新聞,一眼望去,原來昨天誤報的烏龍新聞,在第二天成真了。

一個時代人物,真的走了。

圍著電視的人們講著台語在討論著什麼,那個情景讓我想到了1997年白曉燕案時的南非武官挾持事件。

當時在政大大門口斜對面的唱片行有座電視牆,指南路上的人們圍著電視看著當時陳進興與警方對峙的最新消息,也是這樣地討論著。

又是某個重大事件發生的歷史時刻,今年好像特別多。

這兩天我看了不知多少媒體對於李登輝的討論,但是不知怎麼,我就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假如是往常,我大概會花個幾千字寫一篇長文,去談那個表面上生猛帶勁、實際上步步驚心的1988年,一個臨危受命擔任總統的本省籍國民黨員,如何在蛇蠍環伺的龍潭虎穴中一步一步地冷靜鬥爭,將一個外來少數政權血腥高壓統治40年的集權國家,逐步轉變成一個穩健民主的正常國家。

但是我寫不出來。

不是沒資料的寫不出來。

不是沒靈感的寫不出來。

不是偷懶的寫不出來。

是情感上寫不出來。

我心中理性的那一面,早已經將他執政的12年台灣所遭逢的政治情勢、民主改革進程、美中台角力、兩岸矛盾、世界大勢,都按照編年史一般地在腦海中清晰地列出來了。

但是我感性的那一面,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他是我爸爸—–還有他那一代的外省人,終生痛恨的對象。

外省二代的恐懼高一的時候,我的高中同學就跟我說了李登輝怎樣透過政治權柄與手段,接連鬥倒了蔣經國佈置在他身邊的三著棋:政權俞國華、黨權李煥、軍權郝柏村,而在無聲政變中,他逐一清掃了所有政敵,將黨政軍全部握在手中。

「你知道嗎?他要當的是台灣的國父,而我們所有人都要跟著他陪葬。

」他是外省後代、我也是外省後代,我想他刻意對我說這件事,決不只是因為我們只是不熟的朋友。

那是1994年,國民黨與新黨內鬨,台北市長的寶座白白讓給了得票率只有四成多的民進黨候選人陳水扁。

那是出於一種身為外省族群的危機感吧?在1990年代國語政策逐漸解禁、台語開始漫天鋪地地在各項媒體文本中出現,民進黨所代表的台灣本省勢力步步進逼,我的高中所在的城中區,每天都有民主戰車到處遊街,一邊用台語大喊:「台灣愛獨立!」我不喜歡國民黨、但我更害怕民進黨。

在我腦內的劇場裡,我彷彿看見民主戰車上那些聲嘶力竭情緒激動的人,把外省人一車一車地載到海峽邊,叫我們自己游回去。

當時的外省菁英們(絕大多數在新黨)用了一個名詞來稱呼我的濾鏡中呈現的民進黨:「福佬沙文主義」這個充滿了種族主義禁忌的大旗,或許精準地掃中了包括我爸爸那一代、一直到我這一代的外省人心中最深的恐懼。

這種因誤解而生的恐懼,讓我直到李登輝在2000年下台為止,都是用極度仇恨的眼光在注視他的。

而我猜想一定年紀以上的外省長輩,也許到了今天都還是一樣維持著那樣的眼光。

但是,在2005年馬英九當選國民黨主席後,我突然就可以接受了。

可以接受那個李登輝時代我每每批評黑金政治、批評貪汙腐敗的那個國民黨。

現在想想,當時的我不是笨蛋。

會讓我這樣想的核心還是恐懼。

恐懼一個自身都不能決定的血統,有一天會惹上殺身之禍、或是流亡的命運。

現在想想,我到底是怎麼從一個外省二代的國民黨信徒走到現在這一步的?2014年前後我為了寫論文而大量閱讀的戒嚴時期史料,還有當時實際在發生的,從國光石化、大埔張藥房、士林文林苑、洪仲丘案一直到學運,那一切都像是一個不可逆的啟蒙歷程:我信仰的黨是個殺人黨、我推崇的總統是個賣國賊、而我從少年時期痛恨的仇人,其實是個大英雄。

他們倒台了,而你獲得民主的果實請原諒這樣劇烈的轉變讓我變得扭曲,假如以前我所痛恨的原因在現在來看都是具有偉大的緣由,唯獨無法看破這樣的時代巨變的人,是因為永遠活在過去,那麼答案很明顯,以前的我、還有永遠都無法消解那仇恨的,我已逝去的爸爸,他們都永遠地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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