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鷺號三部曲之一:罌粟海 | 維持健康的好方法 - 2024年11月
朱鷺號三部曲之一:罌粟海
一艘跨越歐、亞,命運多舛的帆船,從印度洋漂至中國海
一群離鄉背景的落難者,在命運牽引下登上這艘貨船,
乘著擾攘的時代浪潮,航向一場即將改變世界的戰爭……
二度入圍曼布克獎!
繼 V. S. 奈波爾、薩爾曼‧魯西迪 後
最備受矚目的印度作家 ── 艾米塔‧葛旭
21世紀最精采、最迷人的史詩式大河小說
宛如狄更斯與梅爾維爾共筆的絕妙混搭傑作!
以全新觀點審視東亞殖民史與鴉片戰爭的史詩小說!
在這片海域,只要你還想當海員,鴉片就關你的事:你會裝載它、運送它、販賣它……
雙桅帆船朱鷺號,原本是販運奴隸的「人肉貨船」。在英國廢奴後,被改裝成鴉片貨船以投入熱火朝天的鴉片貿易,準備前往中國市場分一杯羹。然而前往中國前,它還要履行橫越印度洋前往模里西斯的最後一趟航程。在這儼然是十九世紀東方殖民史剪影的乘員身影中,朱鷺號的傳奇故事,就在四個船員、苦力、流刑犯與偷渡客之間展開:
船員:被誤認為白人而升上二副的黑白混血船工賽克利,在種族界線森嚴的殖民地與海上社會,為保住得來不易的好運,小心翼翼保護著自己的真實身世……
苦力:逃過火葬殉夫命運的寡婦狄蒂,為躲避家族追殺,與情人卡魯瓦自願登上朱鷺號成為移民工,並成為苦力群中的領袖。
流刑犯:溫文儒雅的拉斯卡利領主尼珥本是最親英國的印度貴族,卻不幸遭人陷害破產,被判流放模里西斯七年……
偷渡客:孤女寶麗是法國植物學家之後,她為了逃出格格不入的寄養家庭,喬裝偷渡登上朱鷺號,準備逃回母親的故鄉模里西斯。
現在大家都成了親人,在這艘船的子宮裡重生,共同組成一個大家庭……
在孤立無援的大洋上,前途未卜的惶恐加上殘酷的剝削凌虐,使這些流離失所的命運傀儡開始將彼此視為患難與共的親人。而一個難以想像、泯滅人際敵意、種族差異及隔膜代溝的家庭,就此誕生在這片「黑水」上……
在充滿動亂和恐懼的殖民年代,命運把印度人和西方殖民者攪和在一起。當賽克利、狄蒂、尼珥、寶麗失去了家園的照拂後,開始相互視為患難的兄弟,一個原本不能想像的家庭就此在顛簸的大洋上誕生,超越人與人之間的敵意、種族的差異以及隔膜的代溝。
「朱鷺號三部曲」:《罌粟海》、《煙霾之河》(River of Smoke)、《烽火狂潮》(Flood of Fire),小說所寫足跡遍及恆河岸邊茂盛繁密的罌粟花田、波濤怒吼的汪洋深海,以及廣東人頭攢動的後街小巷。它更是一副芸芸眾生的全景圖,把每一個流落在他方的異鄉者栩栩如生地縮寫在這東方殖民地的風景中。
人類學家出身的作者艾米塔‧葛旭,在這套史詩三部曲中,將蛛網般的人物與線索牽引編織到同一條命運之船上。他們之間的愛情、陰謀、罪行、無知、湮沒的理想與無畏的勇氣,起伏洶湧一如變幻莫測的大洋。作者則藉此真實生動地還原了鴉片戰爭的背景與緣起。
得獎記錄
本書入圍曼布克獎(The Man Booker Prizes)決選
榮獲:
印度沃達丰字謎圖書獎最佳小說(Vodafone Crossword Book Award)
泰戈爾文學獎(Tagore Literature Award)
印度廣場金鵝毛筆獎(Indiaplaza Golden Quill Award)
丹‧大衛文學獎(Dan David Prize)
讀者票選獎(Indiaplaza Golden Quill Popular Vote Award)
英國圖書設計獎
入選:
紐約雜誌年度十大好書/舊金山紀事報/芝加哥論壇報/華盛頓郵報/基督教科學箴言報/出版家週刊/經濟學人雜誌 年度選書
名人推薦
國內外專家學者、作家出版人同聲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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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平(知名作家)
李有成(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特聘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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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德興(中央研究院歐美研究所特聘研究員)
黎紫書(知名作家)
駱以軍(知名作家)
全球媒體一致讚譽
在《罌粟海》中,葛旭在一塊更巨大的畫布上,以眾多角色與史詩視野揮毫……這部小說顯然同時兼具文學與政治意圖,從他筆下可看出所投入的龐大研究心力,無須透過書末的驚人參考書目,光是書中豐富的時代細節便足以令讀者懾服。他的敘事手法讓一個逝去的時代重生……透過這部小說,能看出身兼人類學家與歷史學家的葛旭從第一部小說的魔幻寫實風格至今走過的漫漫長路……葛旭作品背後的歷史無情,但讀他的小說則是一大樂事。我已等不及想看到這些契約工、水手、失勢王公及跨性別神袐主義者在下一集中會發生什麼事。── 華盛頓郵報
精采極了……葛旭透過一群多元且吸引人的角色在日常生活中的掙扎與內在衝突來說這故事……他對十九世紀印度的透徹研究,讓這塊被遺落的歷史片段得以重生:從簡陋的鄉村泥屋、宛如實景重現的加爾各答街道,到暗潮洶湧的緊繃政治局勢,以及利益與道德間的衝突。而使葛旭的書頁充滿活力的還包括語言──特別是舊時代的印式洋涇濱英語及船工行話,書中對話因語音學的精確而更添韻味……本書波濤洶湧而危機四伏的結尾,更使讀者宛如書中角色般緊抓住船舷欄杆,期待著之後未知的旅程。── 今日美國報
偉大的史詩……在《罌粟海》中,葛旭洗練地將一八三○年代的經濟學辯論與英倫帝國主義的算計,和眾多設計巧妙、徒然想控制自身命運的角色編織在一起……《罌粟海》全面式地呈現出第一次鴉片戰爭前夕印度東北部的社會經濟狀況,同時也觸及被這波帝國主義漩渦捲入之獨立個人的希望與恐懼……迷人的背景故事外,葛旭亦利用語言來描繪書中角色之間的差異……令人著迷。── 密爾瓦基前哨報
想像一下,若是梅爾維爾所在的皮夸德號捕鯨船水手艙中也有狄更斯一席鋪位會如何。如今,我們就在艾米塔‧葛旭看似蕪雜但極精采的歷史小說《罌粟海》中看到兩位小說大師的絕妙混搭結果。── 舊金山紀事報
野心十足……《罌粟海》這部來勢洶洶、背景設在第一次鴉片戰爭不久前的作品中頗有狄更斯與馬克‧吐溫之風,並讓人聯想到盧卡斯──就是星際大戰三部曲那個喬治‧盧卡斯。是的,葛旭的這本書與史詩電影的相似處要多過現代小說。── 紐約觀察家週報
艾米塔‧葛旭的新小說不可思議地捕捉到其筆下角色的多元語種本色。這部動蕩不安的長篇鉅作同時也是一部關於英式禮儀與印度種姓制度及榮譽觀念的喜劇……豐富的哲學思辯、鮮活的文字風格,閱讀《罌粟海》,讓你在拓展心智的同時,心跳也隨之加速。── 克利夫蘭信實報
葛旭在這部古裝文學劇中,用眾多角色帶出一座喧囂的巴別塔……這趟風狂雨驟的探險旅程,直可媲美華特‧史考特爵士(Sir Walter Scott)的史詩傑作。── Vogue雜誌
以大海為背景的小說在知識圈中有著長遠歷史:想想《奧德賽》、《金銀島》與《白鯨記》,現在可以在這名單上再加一部《罌粟海》……他筆下的角色對操作船隻十分嫺熟,而他亦是在紙頁上操縱這些角色的好手──得知還有兩部續集將要面世,本書讀者想必歡欣鼓舞。── Time Out 雜誌 紐約版
《罌粟海》不是反殖民的憤怒咆哮或一味說教的道德劇,而是關於一群包括各個種族與種姓的男女,在一趟橫越「黑水」的航程中被剝奪尊嚴並遇上風暴的故事……深刻感人。── 泰晤士報
葛旭筆下推展開的,是個關於暴虐與背叛、揭示與轉變的故事。在狄更斯與梅爾維爾的敘事風格下,葛旭的史詩小說圍繞著懸疑與諷刺、邪惡的殘酷與深刻的慈悲。── 書目雜誌
葛旭以作曲家的巧思,精心編排這個多聲部史詩小說……這部令人驚豔而迷醉的三部曲首作很難有人能夠超越。── 寇克斯書評雜誌
超乎尋常的角色設定,壯闊曲折的情節,但難得如此鮮活生動的英語,才是本書的真正英雄。── 出版家週刊
葛旭截至目前最棒也最富野心的作品……展現出無懈可擊的控制力,以及栩栩如生、甚至可說驚天動地的想像力。── 紐約客雜誌
葛旭在這題材迷人的作品中用上了全景式描摩的全部功力。── 紐約雜誌
《罌粟海》讓讀者在語言,或者該說兩種語言中醺然……兩種語言的交雜形成了喬伊斯式的不諧和音,從而證明了英語自邊緣向外發展的豐厚能量。── Salon電子報「必讀好書」專欄
不同凡響的精采史詩……有許多大仲馬式的動作與冒險情節,也有托爾斯泰式的敏銳洞察片段──並不時穿插狄更斯式的感傷── 倫敦觀察家報
書中的海上情節足與梅爾維爾和康拉德媲美,但陸地上的部分也一樣引人入勝,並在讀完這麼一部大長篇後希望還有續集……《罌粟海》是部超讚的小說……「朱鷺號三部曲」勢必躋身二十一世紀經典傑作之列。── 文學評論雜誌
史詩之作……每一幕都極吸引人,而將這些突出片段連結起來的,是葛旭充滿純粹能量與氛圍的說書技巧。── 每日郵報
極具娛樂性……壯觀的巴別塔式小說……敘事方式充滿能量……《罌粟海》讓人極度專注,戲劇張力不斷累積直到結尾。── 泰晤士報週日版
令人眩惑……我們全都飢渴地等著續集面世。── 獨立報
沉浸在豐富方言行話中的《罌粟海》……充滿精采的場景、滑稽的離題片段(特別是英式禮儀相關笑話)、愛的追求、詭計及背叛。我們還想要更多。── 新政治家雜誌
這是小說版的巡廻劇團,當故事結束,你會心懷感激這只是三部曲的第一部,也就是說,後面還有更多故事值得期待。── Time Out 雜誌 孟買版
葛旭顯然想用小說來進行文學上的考古探勘,挖掘出遺落在歷史中的人物所屬的故事。── 紐約時報,書評 Gaiutra Bahadur
《罌粟海》是用密集且多語種的方言行話寫就,因此多少陷入前後脈絡自我辯解的情形,但也因此讓本書帶有某種惡作劇式的語言學魅力……《罌粟海》可當一部獨立作來看待,但它也為葛旭先生更大的寫作計畫鋪陳了故事背景,在本書結束時,讓讀者陷入狄更斯式的故事羅網之中。── 紐約時報,書評 Janet Maslin
葛旭精準而低調的文字究竟有著什麼樣的力量,竟能讓急切的讀者時不時恨不得一次讀過三頁,好弄明白故事到底走向何方。── 波士頓環球報
一本了不起的書,一部充滿企圖心的鉅作……《罌粟海》不能快速略讀……這是一本需要品味的書,每一頁都可見到葛旭對語言的愛。── 落磯山新聞報
在本書中葛旭對於小說寫作的藝術做了許多嘗試,除了他對確切歷史的追尋模糊了小說與非小說的界線,而他用洋涇濱方言來追求多聲道效果也是一大巧思……《罌粟海》是名副其實的小說技巧大融爐。── 芝加哥太陽報
葛旭的這部新作絕對擔得起他的最佳作品這塊招牌……這部小說最大的成就之一,就是重現失落的船工語──一座融合了英語、葡萄牙語、馬來語、印度語及其他語言的海上巴別塔。── 基督教科學箴言報
作者簡介
艾米塔‧葛旭(Amitav Ghosh)
1956年生於印度加爾各答,先後於德里的聖史蒂芬學院、德里大學,以及牛津大學聖艾德蒙學院接受教育,並獲社會人類學博士學位。畢業後任職於新德里快報擔任記者。
1986年起,他陸續發表《理性環》(The Circle of Reason)、《陰影線》(The Shadow Lines)、《加爾各答染色體》(The Calcutta Chromosome)、《玻璃宮殿》(The Glass Palace)與《餓潮》(The Hungry Tide)等五部小說。2008年,他推出背景設於1830年代鴉片戰爭爆發前夕的東方殖民史小說「朱鷲號三部曲」第一集《罌粟海》,2011年推出第二集《煙霾之河》(River of Smoke),2015年則是三部曲終篇《烽火狂潮》(Flood of Fire)。
他的首部小說《理性環》出版後便贏得法國麥迪西文學獎,第二部小說《陰影線》獲得印度傑出貢獻獎(Sahitya Akademi Award)與Ananda Puraskar文學獎。《加爾各答染色體》則獲1997年亞瑟‧C‧克拉克獎最佳長篇小說。《罌粟海》不但入圍曼布克獎決選名單,並獲印度沃達丰字謎圖書獎(Vodafone Crossword Book Award)及丹‧大衛獎。
除小說外,葛旭亦著有《在遠古的土地上》(In an Antique Land)、《在柬埔寨與緬甸的自由生活》(Dancing in Cambodia and At Large in Burma)、《倒數計時》(Countdown)、以及《伊瑪目與印度人》(The Imam and the Indian)等多部散文與雜文集。
葛旭於1999年起接任紐約市皇后區學院比較文學專任教授,同時亦為哈佛大學與哥倫比亞大學客座教授。他與傳記作家兼出版社資深編輯的妻子Deborah Baker現居紐約。
譯者簡介
張定綺
台大外文系研究所碩士,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研究所、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比較文學研究所研究。曾任《美國新聞與世界報導》中文版資深編輯、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筆譯組召集人、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撰述委員,譯著甚豐,現為全職母親兼譯者。
第一部:陸地
第二部:河流
第三部:海洋
附錄1:譯後記:迷宮中的生字表
附錄2:航行在語言之海:與朱鷺號的創造者對談
附錄3:朱鷺號字詞選註
譯後記
迷宮裡的生字表(節錄)
張定綺
印裔英語作家艾米塔‧葛旭以鴉片戰爭為背景寫作的《朱鷺號》三部曲,有近年書市少見的的大格局,地理橫跨印度、西孟加拉與中國廣州之間的海域,從印度洋到南海,雙桅帆船朱鷺號滿載苦力、冒險家、鴉片,與海盜、英國殖民軍隊及中國官兵周旋,把海上風波與南洋風情編織在背景裡。登台的角色也充分發揮多元文化優勢,有貪婪的英國商人、強悍的印度婦人、為愛情奮不顧身的賤民、跟政府坐地分贓的王爺,妄想變性做女神的婆羅門,黑人血統的美國船員、印度保母帶大的法國孤女,精通中國功夫的海盜,再加上一批來自天涯海角最底層的船工,光是交代這些人的來歷,如何湊到一起,如何爭奪稍縱即逝的機會,發生何種互動,就夠拍幾十部寶萊塢式的電影。為了充實情節,人類學家出身的葛旭在考據上也下了很多功夫,例如他描述印度境內鴉片種植、提煉、包裝、運輸的過程,就很能滿足獵奇者的好奇心。從洋鬼子角度看清廷鎖國政策下,廣州番鬼鎮的生活情形與十三行買辦的經商活動,也帶給中文讀者新奇的觀點。
生長在印度,用外語寫作的葛旭,對語言特別敏感,連處理標點符號的手法都獨樹一格。隨著故事進展,我們會逐漸注意到,他用引號把所有對話劃分成兩種階級,只有說英語時才有引號,如果說的是印度語中任何一種方言,就沒有引號。好像因為印度語地位低,所以微弱得沒有聲音,喪失話語地位。印度語彷彿一片流動的沼澤,高高在上的英國人看下來,只見低等生物營營嗡嗡,發不出有意義的聲音。我們甚至在書中看到,印度人即使能說英語,英國官吏也裝作聽不懂,充耳不聞。但被奪去聲音的印度人偶爾也能發出較高的分貝,就是當他們愉快、生氣、緊張的時候。每當這種時刻,葛旭都會用斜體羅馬字母標示出一部份他們所說的孟加拉方言,讓我們知道說話者情緒亢奮。這種處理方式,讓人聯想到古希臘悲劇的合唱隊,但合唱隊負有交代情節的任務,是劇情發展的重要環節,葛旭筆下的印度合唱隊卻像蟲虺,一鳴不能驚人,立刻被消音,恢復默默忍受的卑微狀態。這些策略使文字彷彿有了音效,讀者的其他感官也神奇地被聽覺帶動而活躍起來,在想像中呈現立體的畫面。
爭奪話語權(Discourse)是後殖民論述的一大重點,若論英國人對印度語輕蔑,當然是治理手段的一種,藉此讓人數佔壓倒性優勢的印度人畏懼他們。但當年英國政府與民間為了掌控印度這塊地大物博的殖民地,派遣大批學者、軍人、科學家深入各地,殫精竭慮蒐集印度的語言、文化、風俗、地理、自然等資料,留下的著作與文獻也非常可觀。從大航海時代的擴張,為了溝通便利,英語從十六世紀開始就吸收印度詞彙,到了十九世紀,亦即本書描寫的時代,進入英語的印度字彙數以千計,而印度語吸收的英語字彙可能更多。除了語言,食物(首推咖哩)、軍事、建築……各方面,印度元素更是全方位入侵英國。要獲得外來資源,就必須認同多元化。所有同化或融合,都不可能單向進行的。
葛旭刻意放大這套三部曲中英印文字的互動,儼然把文字也當作角色塑造。文字(主要是單字或片語)會因使用而產生新意義,日新又新;反之,長時間無人使用就會死亡。為了呈現文字的生命力,他甚至騰出一大章節,為它開闢一條情節的支線,加重戲份。
網路上可以找到一篇《罌粟海》的英文書評,或許不能說是評論,該說抗議比較正確,因為從頭到尾只列出那位讀者在這本書裡遇到的342個生字。所謂的「生」字,大部分還真是「生」得煮不熟嚼不爛,連號稱最完備的《牛津英文大辭典》也查不到,必須大海撈針似的,到各種絕版將近一百年的航海專業字典、過時的英語俚語或印度外來語字典裡搜尋。那位滿腔怒火的仁兄,到底有沒有讀完全書,頗值得懷疑,但有趣的是,這本書並沒有因為生字多而嚇跑讀者。別的不說,就憑作者在高潮迭起中,把一批重要角色送上驚濤駭浪中的救生艇後,忽然把故事晾在一旁,用剩下的四十幾頁篇幅做出一套生字表,就這麼結束了三部曲的第一部,出版後各媒體書評還對他讚不絕口,一副非要哄他把後續故事好好寫出來的模樣,就可以知道艾米塔‧葛旭若不是人緣奇佳,就是這本書當真很好看。
看到這兒,思路敏捷的讀者一定會跳出來說:「咦!剛才不是說生字查不到嗎?那他既然做了生字表,不查是自己笨吧?」且聽我道來,這個作者稱之為〈Chrestomathy〉(〈字詞選註〉)的像附錄又實在不是附錄的東西,名稱就很奇怪,原意是一種做為教學用的範文選集,例如小學補充教材的《模範作文》或《成語故事選》。收集在這兒的三百多個詞彙(跟前述342個生字很多不重複),多數詞條都會附一篇短文,介紹它的來源(很多是外來語),有哪些同義字、衍生字、相同字根的字(換言之,更多生字)等,間或夾雜一則趣聞或回憶。詞條之間還有對照指標,詞條中若出現其他收集在〈字詞選註〉裡的單字,會用黑體字標示,若是順著黑體字走,很快就進迷宮了。好在葛旭很仁慈,不鼓勵讀者邊讀邊查生字,書中其他部分對〈字詞選註〉絕口不提,拿到書如果乖乖從頭讀到尾,一定到最後才會發現它的存在,不怕落入迷宮,被攪得頭昏腦脹。
〈字詞選註〉裡的字每個字都曾經在書中出現,詞條中的陳述跟情節發展也有密切關係,作者經營這部分花費的心血,充分證明它實際上是全書敘述的一個重要環節,甚至在作者企圖表達的觀不出有意義的聲音。我們甚至在書中看到,印度人即使能說英語,英國官吏也裝作聽不懂,充耳不聞。但被奪去聲音的印度人偶爾也能發出較高的分貝,就是當他們愉快、生氣、緊張的時候。每當這種時刻,葛旭都會用斜體羅馬字母標示出一部份他們所說的孟加拉方言,讓我們知道說話者情緒亢奮。這種處理方式,讓人聯想到古希臘悲劇的合唱隊,但合唱隊負有交代情節的任務,是劇情發展的重要環節,葛旭筆下的印度合唱隊卻像蟲虺,一鳴不能驚人,立刻被消音,恢復默默忍受的卑微狀態。這些策略使文字彷彿有了音效,讀者的其他感官也神奇地被聽覺帶動而活躍起來,在想像中呈現立體的畫面。
航行在語言之海:與朱鷺號的創造者對談
聯經出版公司編輯部
1. 由於您的學院背景,加上《罌粟海》的歷史主題設定,許多讀者會以為這是一部嚴肅的小說,但讀過之後,卻發現您的筆調幽默,許多情節並頗富娛樂效果。那麼想請問的是,在學術研究之外,您是如何決定踏入小說創作領域的呢?
A:我認為,關於小說最棒的一點就是,這是一種極度開放的創作型式。不像其他型式的作品,它容許你盡可能地奢侈與自由。小說能夠融合人類存在的各種面向;小說能連結極為多元的事物,例如釣魚與愛情、歷史與烹飪、災難與喜劇。後兩種在《罌粟海》中確實佔了很大部分。由於這部小說的主題如此嚴肅無情,因此如果沒有一點讓人輕鬆的成分,我想我是無法繼續寫下去的。
2. 《罌粟海》的內容背景承載了許多語言、社會文化與地理知識。請問您在寫作這本書的研究工作上花了多少功夫?您在研究中所找到最幽微隱晦的歷史資料為何?而您所受的民族人類學田野調查訓練在寫作這故事的過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A:寫這三部曲時我確實做了很多研究功課,但由於每天都能發現許多迷人的事物,因此我從不覺得這是繁重的工作。對我來說,當筆下的角色每天都會為你帶來許多頭痛的問題時,研究工作就成了寫作中輕鬆的、有趣的那個部分。但有時當你偶然碰上一些古怪的細節或小故事,你會開始思考,然後某些意料之外的東西便主導了思緒。比方說,當時我剛好讀到一個一八二九年某個富有的孟加拉地主以偽造文書罪被起訴的案子。他被查出有罪,並被判流放七年。某方面來說這只是背景資料─但也同時在我腦中激起一點火花,接著這個角色就浮現出來……我為這套書做研究時去了模里西斯,參訪了那裡的國家檔案館與一些圖書館。我也花了時間去英國格林威治的國家航海博物館參觀那裡壯觀的收藏品,但最棒的是因此學會航海的細節─這是超越我所有想像的難得經驗。
3. 您的作品經常以遷徙和移動為核心,在朱鷺號三部曲中更是如此。對於近期發生在中東、南亞與歐洲的難民潮危機,這個故事能帶給我們什麼樣的訊息?
A:人們因各種情況而流散至世界各地,這個現象一向令我著迷。但這並不是新鮮事─而是有其長遠歷史。在我受教育的過程中,對於世界這個面向的認知,很奇怪地,出現於我住在埃及一個小村裡的時候。在我的散文集《在遠古的土地上》(In An Antique Land),我是這麼寫的:這塊地區(這個村子)從來不屬於適合落地生根之處。它經常就像川流不息的機場入出境候機室一般,而這長遠的旅行遷徙歷史,實實在在地反映在這地區的「家族」姓氏上─例如「達馬士奇」(來自東地中海沿岸城市)、蘇達尼(來自蘇丹)以及艾爾─法西(來自西北非沿海)。時至今日,在某些方面,遷徙一事仍與過去十分相像,但很多方面也已大為不同。以中東地區為例,美國介入與各地內戰再加上氣候變遷引起的長期乾旱而造成的災難,便在遷徙原因中佔了相當高的比例。
4. 大西洋與印度洋是朱鷺號三部曲的背景,那麼您對於與台灣及其原住民有著密切關連的太平洋有何想法?對於這個曾經有過許多不同帝國與文化的旅行故事(包括印度的移民工〔例如斐濟群島的印度移民〕)的廣闊海洋,您在未來是否有相關寫作計畫?
A:海洋故事一向是我喜愛的主題。小時候我對孟加拉灣的傳奇故事十分著迷,上小學後,著迷對象換作拉斐爾‧薩巴提尼(Rafael Sabatini)的海盜船長布拉德系列故事(Captain Blood series)。梅爾維爾的作品始終是我的靈感來源,但我也喜歡讀十九世紀水手的旅行紀錄與日記之類的素材。現代文學中也有十分豐富的航海小說傳統:威廉‧高定(William Gerald Golding)的《啟蒙之旅》(Rites of Passage)、理察‧休斯(Richard Hughes)了不起的《牙買加颶風》(High Wind in Jamaica)、馬修‧尼爾(Matthew Kneale)的《英國旅人》(English Passengers)(徹頭徹尾的精采之作)、馬奎斯令人驚豔的《一個船難水手的故事》(Story of a Shipwrecked Sailor)以及巴瑞‧安華斯(Barry Unsworth)的驚人之作《飢餓之路》(Sacred Hunger)。當然,梅爾維爾寫過大量與太平洋相關的作品,但我還沒有關於太平洋的個人經驗。
5. 您在牛津大學受教成為人類學家,長期以來,關於全球化現象與移民遷徙現象,人類學家也一直是最重要的論述者與理論家─此類主題也經常是您作品的關注焦點。請問您現在是否仍會閱讀人類學作品或與人類學家同行交流?
A:就某方面來說,我所受的人類學家訓練對於身為作家有很大的幫助。我曾在埃及的一個小村莊住了一年,在這段期間寫下詳盡的日記,我記錄了與村民的大量對話以及周遭所見事物。這不但教會我如何觀察眼中所見,也讓我學會如何將原始經驗譯寫到紙上。從某個角度來看,這是對小說創作者的最佳訓練方式,這也讓我的創作生涯在這些年後仍能穩定持續下去。我的寫作有很大部分受益於這樣的訓練。直到今天,我仍然有著濃厚興致去觀察周遭世界、聆聽他人的故事、並在觀看與自己所在不同的世界時試著想像並加以理解。但同時,我也敏感地察覺到人類學的局限。我最主要的興趣是在人,包括他們的生活、過去以及困境。但在關切抽象與整體概念的正統人類學中,並沒有這樣的空間。因此我很早就發現,我的思考方式與正統人類學並不在共同的基礎上,而小說是比較適合我的職業。我必須補充說明,當代人類學與我在1970年代所受的人類學教育已經很不一樣:現在的人類學家也在許多領域從事有趣的研究工作。我不敢說自己還跟得上這領域的最新思潮,但的確還是會與同行學者交流。
那天午後,卡魯瓦的牛車終於看到了目的地:中央鴉片廠。工廠面積廣大:佔地四十五英畝,分成兩個相連的廠區,每一區都闢有許多天井、水塔和鐵皮屋頂廠棚。像自古俯瞰恆河的大城堡一樣,這家工廠既享有河運之便,位置也夠高,不用擔心季節性的河水氾濫。但作坊可不像丘納和布克薩等古堡早已雜草叢生、泰半荒廢,它怎麼看都不像個風景如畫的廢墟;砲塔裡有多隊哨兵駐守,胸牆裡也配備大批步兵和武裝警衛。 雖然中央鴉片廠規模龐大、防守嚴密是無可否認的事實,但不知內情的人從外觀絕對看不出它是維多利亞女王冠冕上最珍貴的寶石之一。反而工廠周圍好像總是籠罩著昏昏欲睡的氣氛。比方住在工廠附近的猴子吧,牛車轆轆駛近圍牆時,狄蒂指出幾隻猴子給凱普翠看。牠們跟別處的猴子不一樣,不會吱吱對話,也不打架或偷路人的東西,每次從樹上爬下,唯一的目的就是去工廠排廢水的水溝裡喝水;需求滿足後,牠們又爬回樹上,昏沉地盯著恆河和河裡的水發呆。 狄蒂獨自走向工廠入口。這兒有個秤重的廠棚,每年春季,本地農夫都會把包裝用的罌粟葉紙餅運來秤重,並分出或精緻或粗糙等級。狄蒂自己做的葉餅累積到值得跑一趟的份量後也會拿到這兒來賣。收穫季總有一大堆人擠在這裡,但今年的收成晚,人數相對也顯得少了。 一小隊制服警衛在門口值班,狄蒂看到他們的隊長便鬆了口氣,這個相貌威嚴、蓄白色八字鬍的長者是她夫家的遠親。她走到他面前,低聲說出胡康的名字,他立刻知道她的來意。他把她帶進工廠時說:妳丈夫狀況不好,趕快帶他回家吧。 狄蒂正想進去,但她朝隊長身後的秤重棚看了一眼,心頭猛然一驚,反而退後一步。那棚子極長,以致另一頭的門看起來就像遠處一個幽幽發光的小針孔;其間成雙成對排列著許多巨型磅秤,周圍的人因此被襯得渺小;每台磅秤旁都站著一個戴高帽的英國人監督著秤重員和記帳員。戴頭巾的辦事員抱著一大疊紙張,圍腰布的記錄員捧著厚厚的記錄冊,在英國老爺身邊忙得團團轉。到處是赤身露體的男孩,成群結隊扛著堆疊到難以想像高度的罌粟花瓣包裝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