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之井(85週年紀念版) | 維持健康的好方法 - 2024年11月
寂寞之井(85週年紀念版)
愛是禮物,還是刑罰?
「一部桀驁不馴的經典。」──紀大偉
同女文學第一人 禁書爭議掀起英美兩國法庭風暴 橫跨八十五年 從寂寞的深井發出對愛永不止息的吶喊與詰問 The Publishing Triangle列為百大同志小說
既是極致的狂喜,亦是無盡的悲傷。 在愛情這個美好又醜陋的地方,她和她是否註定無法如願以償?
寬厚深情的菲利浦與優雅恬靜的安娜是人人稱羨的完美夫妻,結婚十年,他們終於有了愛的果實──女兒史蒂芬。然而,史蒂芬不是一個尋常的孩子。安娜望著這個「太像父親」的女兒,眼神總是蒙上一層遺憾的陰影。
敏感的史蒂芬自幼便能察覺到母親的神傷,她很想問問母親為什麼煩惱,但她們只是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互相凝視。史蒂芬從那樣的凝視中,知道了孤單寂寞的滋味,就像一具靈魂甦醒後發現自己是多餘的,在夾縫中漂泊遊蕩。
此後一生,史蒂芬拚盡全力,要在這樣的凝視中掙扎求愛,要在愛的夾縫中為自己和心愛的人殺出一條血路……
作者簡介
瑞克里芙.霍爾(Radclyffe Hall)
一八八○年八月十二日生於英國伯恩茅斯(Bournemouth)。
著有The Forge (1924)、The Unlit Lamp (1924) 、A Saturday Life (1925) 、Adam's Breed (1926)、The Master of the House (1932) 、Miss Ogilvie Finds Herself (1934) 、The Sixth Beatitude (1936)等小說及詩集,其中Adam's Breed獲得布萊克小說紀念獎(James Tait Black)及費米娜獎(Femina Vie Heureuse)。
一九二八年,霍爾出版《寂寞之井》(The Well of Loneliness),旋即掀起禁書風暴,《週日快報》(The Sunday Express)主張:「為免汙染、敗壞英文小說,文評家有責任防杜任何小說家重蹈此一惡行。」英國法庭下令銷毀此書,出版商也同意予以回收,但包含T.S.艾略特、E.M.佛斯特、維吉尼亞.吳爾芙等人在內的知名作家,則連署反對法庭之禁書行動。美國法庭亦起訴此書在美國的出版商,但在開庭之前,此書已六度再版,問是第一年即售出十萬本。此後八十五年來,《寂寞之井》穩坐經典地位,成為同女文學中最為人所知之作。
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霍爾與相交二十餘年的戀人Una Elena Troubridge遷居義大利,直到一九四三年十月七日死於癌症為止。
譯者簡介
顏湘如
美國南伊利諾大學法文系畢業,現為自由譯者。譯著包括《外遇不用翻譯》、《事發的十九分鐘》、《龍紋身的女孩》、《玩火的女孩》、《催眠》、《資深記者化身底層階級180天》、《龍紋身的女孩:最終解密》、《毒物》、《率性而多感的小說家》等數十冊。
導讀
跨性別女同志經典--《寂寞之井》的前世今生
一九二八年,日本設立台北帝國大學,即台大的前身。同年出版的英國小說《寂寞之井》是同志文學里程碑,作者瑞克里芙.霍爾(Radclyffe Hall;一八八○--一九四三)是同志文學的先賢先烈之一。書中主人翁史蒂芬是個悲劇英雄:父母渴望男嬰,便將還在娘胎的孩子取名為史蒂芬(「史蒂芬」是男人名字;女人名字應是「史蒂芬妮」);但史蒂芬生為女身,父親在失望之餘將她當作男孩一樣養大,教她紳士(上流社會的男性)十八般武藝;史蒂芬以俊男之姿闖蕩江湖,飽嘗錯愛之苦(總是愛上不該愛的人:同性),終究獨自面對寂寞。
《寂寞之井》一直是爭議之作。先從同志圈之外來看。此書被衛道人士以妨礙風化之名告上倫敦法庭──雖然書中並未提及女女之間的性行為。美國版上市時,也免不了美國在地的衛道人士控告。原來,僅僅在幾十年前,就算在號稱重視言論自由的英美,女同性戀並沒有在文學中訴苦的發言權。值得留意的是,衛道人士舉告的理由是《寂寞之井》足以「殘害兒童心理」。同樣的話術在今日台灣(和其他國家)仍然經常冒出頭來,把爭取言論自由的同志咬得遍體鱗傷。
一八九五年,馬關條約將台灣割給日本,同年鬼才作家王爾德因「妨害風化」的罪名入獄。他被指控為「雞姦者」,而雞姦在當時英國是足以入獄的罪(今日美國的許多州仍然保留雞姦罪)。一九一三年,中華民國兩歲,這一年吳爾芙的好友佛斯特寫了男同志小說《莫里斯的情人》(Maurice,改編為同名電影),卻怕出版惹禍,所以直到一九七一年(佛斯特死後第二年)才出版──比白先勇、林懷民的一九六○年代同志小說還晚面世。吳爾芙的《美麗佳人歐蘭朵》(Orlando,改編為同名電影)跟《寂寞之井》同樣在一九二八年出版,以現代主義文學技巧展現女女欲望;可能對衛道人士來說太難懂,所以沒被告狀。將這幾位英國作家的境遇合併觀之,一方面可以看見「傳統道德和創作自由的搏鬥」,另一方面可見「多種『同性戀知識』相互競爭」。
一方面,同性戀課題在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的英國帶來多元張力。雖然衛道人士甚囂塵上,但不少作家仍冒著犯法的風險寫同志。作家們可能是要挑戰主流社會風氣,也可能是要在資本主義的英國社會搶錢:《寂寞之井》故意改在原訂出版日的前幾個月出版,因為書商擔心別家出版社搶先出版了另一位作家的女同志小說。
另外一方面,當時作家們理解的同性戀,跟我們現在認知的同性戀是兩回事。他們處在「同性戀知識」五花八門、尚未塵埃落定的年代。王爾德的創作讓人強烈聯想到同性戀,但他作品中並沒有「同性戀者」;他本人被認定是「雞姦者」而不是「同性戀者」。《寂寞之井》則深受「性學」各家影響:史蒂芬和其他男性化女子被稱為「性倒錯者」而非同性戀者;主人翁的父親耽看歐陸「性學家」的時新理論,以便深入了解他的男性化女兒;《寂寞之井》出版時,附有著名性學家導讀加持。這些性學對今日讀者來說已經迂腐,但對當時作家卻有借力使力之效。
剛才說了同志圈之外,現在來看同志圈之內。這部悲情之作流傳至今還不到一百年,歷經兩極化反應。早期同志讀者為悲情感動,認為《寂寞之井》道出女同性戀有口難言的心聲;稍晚的讀者卻覺得《寂寞之井》的悲情讓女同性戀丟臉,抨擊此書不夠進步前衛。「性倒錯」這個稱呼充滿不得人緣的醫院氣味:曾有讀者說史蒂芬不算女同性戀而算是「變性人」,後來也有人說史蒂芬算是「跨性別」。《寂寞之井》是女同志的先驅,卻又頻頻被逐出女同志國度:不斷被拋棄、被斷絕關係,是書裡書外的課題。但此書也為新興的「跨性別」文化帶來「培力」(empowerment):跨性別者可能比女同志更需要《寂寞之井》。
一九九○年代初期,台灣最早的女同志團體之一「我們之間」就已經辦過《寂寞之井》的讀書會。過了二十年,民智更開,今日各種性別(不是只有「男性、女性」兩種)的讀者應該可以在這部桀驁不馴的經典看到更多元詮釋的可能性。
紀大偉(政大台灣文學研究所助理教授)
從今而後,史蒂芬進入了一個繞著柯琳絲打轉的嶄新世界。這個世界時時刻刻都充滿刺激的冒險,充滿歡欣喜悅與無盡悲傷,但也是個美好的地方,她就像撲火的飛蛾般在裡頭橫衝直撞。日子在起起伏伏中過去,彷彿鞦韆高高盪越樹梢後又陡降至最低點,卻幾乎很少懸在半空中。史蒂芬便牢牢抓住鞦韆跟著擺盪度日,早上醒來時隱約感到興奮莫名──每到生日、聖誕節,或是去馬爾文看滑稽劇時才會有的那種興奮感。她會一睜開眼便迅速跳下床,由於尚未完全清醒,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這麼興高采烈;但接著也就想起來了──原來今天可以見到柯琳絲。一想到這個,她便急急忙忙噗通一聲坐進浴盆,水花四濺,穿衣服的時候又扯掉鈕扣,修剪指甲時也是又狠又猛,弄得手指疼痛不已。上課時,她開始變得很不專心,一下咬鉛筆、一下瞪著窗外,更糟的是除了柯琳絲的腳步聲之外,什麼都聽不進去。奶媽打她手心、讓她罰站在牆角、不准她吃果醬,全都沒有用;因為史蒂芬會微笑著把心裡的祕密守得更緊──為了柯琳絲受罰是值得的。她愈來愈浮躁,就連奶媽大聲朗讀也無法誘使她乖乖安坐。有一段時間,她非常喜歡聽人念書,尤其是關於各種英雄的書;但現在這類故事卻激起她的無比雄心,強烈渴望能親身去經歷。現在,她史蒂芬期盼自己能變成威廉.泰爾或納爾遜將軍,或是參與整個巴拉克拉瓦突襲之役;於是她在幼兒室的舊衣袋裡東翻西找,搜尋以前玩猜謎遊戲時穿的服裝,不時趾高氣昂、大聲吆喝、大搖大擺、裝模作樣,也會不停地照鏡子。在這之後,幼兒室就會一片混亂,像是經過地震蹂躪似的,椅子和地板上全是史蒂芬翻出來卻棄置不用的雜物。然而一旦穿好衣服,她會專橫地揮揮手要奶媽讓開,然後一派莊嚴地走開,一如往常地去找柯琳絲,有時可能還得悄悄追蹤到地下室去。有時候柯琳絲會配合她玩,尤其是扮納爾遜的時候。「天哪,你這扮相太英俊了!」她會驚呼道。然後對廚子說:「威爾森太太,你快來看看!史蒂芬小姐的模樣可不就完全像個男孩嗎?我想她一定是男孩,才會有那樣的肩膀,和那兩條粗壯又奇怪的腿!」史蒂芬聽了正色說道:「對,我當然是男孩。我是年輕的納爾遜,我說啊:『什麼叫恐懼?』你知道嗎?柯琳絲,我肯定是男孩,因為我覺得我就像個男孩,我覺得我很像樓上那張畫裡面年輕時候的納爾遜。」柯琳絲會大笑,威爾森太太也是,等史蒂芬走開後,她們會聊起來,柯琳絲可能會說:「她真是個古怪的孩子,老是把自己裝扮起來演戲,真好玩。」但威爾森太太卻可能不認同:「我可不贊成一個年輕小姐這樣胡鬧。史蒂芬小姐和其他的年輕淑女很不一樣,完全沒有她們那種漂亮秀氣的小舉動,真可惜!」不過有些時候柯琳絲似乎心情不好,史蒂芬打扮成納爾遜可能就白搭了。「好了,小姐,現在別來煩我,我有工作要做呢!」或者「你去扮給奶媽看,對,我知道你是男孩,可是我還有工作要忙,快走吧。」於是史蒂芬一定會整個人垂頭喪氣地溜回樓上,內心充滿奇怪的哀傷和極度的自卑,也一定會扯下她最愛穿的衣服,換上她痛恨的服飾。她實在厭惡透了輕軟的衣裙與飾帶,還有緞帶、小珊瑚珠和網眼長襪!穿上馬褲,她的兩條腿覺得好舒服自在,她也很喜歡口袋,但這是不被允許的──至少真正令她滿意的口袋不行。她會悶悶不樂地待在幼兒室內,因為被柯琳絲冷落,因為意識到整個感覺都不對勁,因為太渴望做一個真實的人,而不只是假扮成納爾遜的史蒂芬。她會忽然一氣之下,拿出櫃子裡的娃娃布偶加以折磨。她一直很鄙視這些愚蠢的玩意兒,偏偏每到聖誕節和生日就會收到。「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捶打布偶那一張張無趣呆滯的臉。但有一天,柯琳絲表現得比平時更暴躁,後來似乎突然充滿悔意。「都是我這個女僕膝。」她偷偷對史蒂芬說:「親愛的,不是你不好,是我這個女僕膝害的。」「很危險嗎?」孩子面露驚嚇地問。接著忠於自己身分階級的柯琳絲說道:「有可能,可能要作恐怖的手術,我才不想動手術。」「手術是什麼?」史蒂芬問道。「唉喲,他們會把我切開。」柯琳絲哀嘆道:「他們得把我切開讓水流出來。」「天啊,柯琳絲!什麼水?」「我膝蓋骨裡面的水……你壓壓看就知道了,史蒂芬小姐。」寬敞的幼兒寢室裡只有她們倆,柯琳絲正無精打采地在鋪床。這是史蒂芬難得的寶貴時刻,可以不受干擾地與心中的女神談話,因為奶媽出去寄信了。柯琳絲捲下粗羊毛長襪,露出受病痛折磨的腿。那腫脹的膝蓋上布滿紅斑,一點也不好看,但史蒂芬一伸出手指去摸,眼中立刻湧出憂慮的淚水。「喏!」柯琳絲大喊著說:「有沒有看到那個凹下去的地方?水就在那裡!」她接著又說:「實在好痛,我真的難過死了。都是因為擦地板的緣故,史蒂芬小姐,我就不該擦地板的。」史蒂芬嚴肅地說:「我真的希望是我得這個病,我希望是我得了你的女僕膝,柯琳絲,這樣我就能替你受苦了。我想為你承受很大的痛苦,柯琳絲,就像耶穌為罪人受苦一樣。如果我很努力禱告,應該就會得病了吧?不然如果用我的膝蓋去磨蹭你的膝蓋呢?」「啊呀!」柯琳絲笑著說:「這又不像麻疹。不行的,史蒂芬小姐,這是從地板得來的病。」當天晚上史蒂芬滿懷心事,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兒童聖經故事》上,仔細研究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圖片,覺得自己能了解祂。關於祂的事,她經常感到困惑,因為她自己很怕疼──每當在花園碎石地上擦破小腿的皮,要忍住不掉淚可不是那麼簡單──但原本可以召喚天使的耶穌,卻選擇為罪人們承受痛苦!是啊,從前她對祂有太多不解,但如今已不再驚訝了。到了睡覺時間,母親(依照慣例)來聽她禱告,史蒂芬做得並不虔誠。但是當安娜親過女兒並關上燈後,史蒂芬才真心誠意地祈禱,甚至激烈狂熱到汗流浹背。